我遇见的废品回收站的“秀才”老周。

第一次认识老周是他到办公室来收旧报纸。正好同事晃着一张当天的“扬子晚报”进来：“今天副刊有你一篇文章！”老周感兴趣地凑过来：“领导喜欢写文章啊？”看了我那篇《锅巴哥》，这个60出头、两鬓不少白发、小个子的物资回收的老板喃喃地说：“我以前也喜欢写文章。”

一问是淮安人，老乡，这样我们就认识了。

他说还是二十来岁在大队宣传队的时候，写过对口词，三句半，说唱“四老汉逛新城”，还写过一个小淮剧“退婚礼”，演了一个年轻姑娘崇尚新风尚，说服母亲退彩礼的故事。全剧有一个小时，在大队里演，公社演，得了一个奖。他说自己高中毕业，在当时农村里也算是秀才了，在县里的小报上也发过豆腐块的文章。

我对这个收废品的“秀才”产生了兴趣，说等你有空的时候，请你喝茶，聊聊你的故事？

他的收购站就在离我们单位不远的定淮门桥下，过了几天，我就径直去拜访了一次。

一位穿着方格子厚布围裙、斜跨着一个黑色公文包的大妈在废品收购站门口忙着。接待完两位来卖旧货的顾客，便坐下来用榔头敲砸一个电器柜，敲碎后按塑料、金属、电线进行分类。那个榔头还是个专用工具，背面就是十字起。

“我们这行当是个苦差事，又脏又累！老周昨天夜里两点才回来，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。”大妈就是老周的老伴，她说老周最近接了一家医院的拆旧业务，雇了几个工人帮忙，因为卡车白天限行，只能晚上运输，天天要弄到一两点钟。

80多平方的库房里，堆满了废旧物品，纸箱塑料，电器原件，金属材料，一条半米宽的小道通往后面的住处，脚下小道也由废旧物品铺成。后屋是一个小小的厨房和卫生间，卧室则在木板隔出来的阁楼上。

我问大妈，老周以前喜欢写文章、编剧本？大妈笑起来：“那有什么用？现在还不是收破烂的！”

“收废品的有什么丢人？”老周这样回答老伴的调侃。他后来抽空到我办公室来，泡了一杯新茶，很高兴地聊了半天。

他是1999年进城来谋生的。做过早点，油条稀饭，开过小店，烟酒饮料。2004年租下这个库房，开始搞废品收购，一干十五六年。

“从大方面讲，物资回收，废物利用，节约资源；”老周说话很会概况，语言简洁，一口气说了五点。“第二是方便群众，帮助老百姓处理了废旧物资；第三是扩大就业，我们也有一定收益。四是要遵纪守法，违禁的东西坚决不能收。还有就是门前三包，卫生要搞好。”

他说十几年了，生意越做越好，在句容买了房子，主要靠“诚信”两个字。一是价格公道，二是秤准，三是服务态度好，这样才会有回头客。他说不能赚昧心钱，一些公共设施的东西，一些工地的金属材料，他和老太婆讲好，坚决不收。一次不收，二次不收，下次那些小偷就不会上门了，也减少了麻烦。因为废品收购这个行当，派出所是很关注的，经常上门查询监管。

工作当然比较艰苦，每年进出的废旧物品算算看有七八百吨。还要进行分类处理，书报纸板打扎成包，送造纸厂，每年有四五百吨。废铁有200多吨，塑料也要有100多吨。有时候忙不过来，会请几个老乡来帮帮忙。也有闹心的事，有时候上当受骗。上次老伴收了一笔铜管，里面被塞进一些不锈钢条，损失了2000多块。

他还告诉我一个数据，说全国的纸产量有1.25亿吨，回收率只有50%左右，德国、日本都是70—80%，芬兰则是100%，说我们国家废物利用潜力还是很大的。谈起特朗普的贸易战，对中兴通讯的罚款数额，伊朗和委内瑞拉的局势，如数家珍。

我夸奖他很关心国家大事啊！

老周嘿嘿一笑：那是！我天天看新闻联播，订了一份《扬子晚报》，还天天去报亭买《参考消息》。